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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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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以前,我一直很开心。父亲是大世家的旁支,虽然算不得顶级富贵,却也是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头上有个姐姐,可比我大十五岁,把我像孩子一样宠。

    我人又生得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说在家无聊,想出去玩。父母给我请了很多保姆,专门看着我,还让附近的一些小家族的孩子过来陪他玩。那些小孩又笨,被欺负了只会哭。可哭也没用,因为我爸妈在当地还算的上很有势力,那些家长也是敢怒不敢言。

    我便欺负那些小孩更厉害了,渐渐成了孩子头头。

    学校老师也很照顾他。

    因为我成绩好,从刚入学就是班长,一连做了好几年,也因为长得帅,在幼儿园就有小姑娘和我表白,我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随时都在引人注目。

    我既骄傲又有些不屑。

    我也养成了有些被宠坏的性子。

    我以为,生活都一直会这么幸福下去,直到我上大学,结婚生子。十岁的时候,觉得这些几乎就是时间的尽头了,远的像一辈子都到不了。

    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十岁那年,我放学提前回家,家里空空的,但我看见妈***车还在,就开始调皮找妈妈。卧室、书房、厨房、花园、车库……

    最后,我在地下室发现妈妈。

    她面前摆着一大一小两尊道像,上都抹着红黑色篆文,看不清容貌,披着一件奇怪的长袍,血红色,上面有着歪歪扭扭的文字,像蝌蚪一样,背后一个巨大八卦图,只是那八卦图不是黑白的,而是浅红和黑红。

    妈妈穿着和道像上一模一样的长袍,正对两尊道像顶礼膜拜。

    “我虔诚的赞美您,我的圣父圣母,您是这个污浊世界的救世主,请求你保护我们,直到……我的圣父圣母……”

    我看着妈妈扭曲而嘶吼的脸,不自觉后退两步。

    脚步声惊醒了妈妈。

    “肖帜,你怎么来了?”

    “妈妈,你在拜什么东西,怎么长得这么丑?”

    妈妈惊恐地捂住我的嘴,警惕四望,最后才小声和我道:“你可不能瞎说,圣父圣母会听见的,到时候他会降下惩罚的。”

    我懵懵懂懂:“圣父圣母是什么?”

    “圣父圣母是救世主,是解救我们离开这污浊的人世间,获得永乐和长生,到那极乐世界的神明。我们尊敬他,他们就会保佑我们,你可不能对他们不敬……”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

    我觉得妈妈现在的表情很奇怪。

    许多年后,我学了很多的词,见识到很多的事后,才明白妈***表情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狂热,极端宗教狂热者。

    妈妈要求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答应了。

    自那以后,妈妈似乎是不再顾忌我,肆无忌惮地在家里祭拜,还拿来许多奇奇怪怪的黄纸,藏在客厅的角落,说是驱邪……

    我觉得妈妈有些过分迷信了。

    可也没怎么阻止。

    只是在枕头底下摸出黄符时,会嘟哝几句。

    爸爸不厌其烦,觉得妈妈有精神病,躲出去了,后来听说外面有了人。

    我劝妈妈,可妈妈仍旧自行其是。

    可直到十三岁那年,我恨上了这个宗教。

    那年,妈妈肚子一直都不舒服。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妈妈去求了些符纸来喝,就算治病了。我和妈妈说说这样不行,要去医院,可妈妈不听。

    我也无可奈何。

    一天,妈妈病发,疼得死去活来。

    我硬逼着爸爸带妈妈去检查。

    中期肝癌。

    要住院化疗。

    可妈妈不肯。她说:“医院里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想坑医药费罢了,人都是这样,人骗人,没有一个好人,就是这些人,把世间弄得一片污浊……我这些年一直在喝圣水,报平安,怎么可能有事。”

    坚持要出院。

    医院也没办法。

    妈妈在家请了些道士,来驱邪。道士告诉她,这是她被选中了,西天极乐世界在召唤她了,让她不必担心,很快就会有圣父圣母来度化她。

    妈妈高兴极了。

    我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样就是直接死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用扫把把那道士赶出去了。

    我请了长假,在家守着妈妈,不让那些道士和天师来家里,我痛恨这些东西,就是这些东西把妈妈变得不正常的。

    我还逼妈妈吃药。

    妈妈抵触过一段时间,也开始吃了。

    这样过了三个月。

    我开始慢慢放松了警惕。

    这天,他去医院拿药。

    回来时,远远看见自家花园冒着滚滚浓烟,我心里一个咯噔,涌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匆匆忙忙赶回家,只看见妈妈全身燃烧着,在地上挑着一种奇怪的舞。

    她痛得厉声尖叫,却还喊着:“圣父圣母万寿无疆……”

    我要扑上去救妈妈。

    可被司机拉住了。

    妈妈在我面前化作一把黑炭,漆黑的颜色,像焦掉的木头,有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我没忍住,去吐了个干净。

    接着,我伏在马桶边,放声大哭。

    妈妈死了。

    我没有妈妈了。

    我恨极了那些道士。

    如果没有那些道士,妈妈现在应该在医院里,做完手术,安静而美好地等待新生,还会摸摸她的脑袋,说他最近怎么瘦了……

    天同教。

    该死。

    可人都不知道,都以为妈妈是精神病。

    姐姐也是。

    是了,除了我,妈妈一直瞒着所有人。

    妈妈葬礼上,我没有哭,哭不出来。看着妈***黑沉沉的棺木被推进去,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盒子,我抱着,千钧般重。

    有道士偷偷摸摸在门口看。

    我狼一般扑上去,恨恨咬着那道士。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

    我被拉人起来,脸上都是血,疯狂吼着:“你赔我妈妈,你赔我妈妈,就是你,蛊惑我妈妈,我要杀了你……”

    道士落荒而逃,脸上肉几乎被咬下一整块。

    我一直平平安安。

    我每每回想这件事,总在嗤笑。

    什么道士。

    连我一个孩子都打不过,只能落水狗一样逃,还说圣父圣母保佑,狗屁!

    我从此恨极了所有宗教。

    所有的。

    可是,多讽刺啊。我这样厌恶宗教,却在最后爱上那个天同教的圣女,真正的圣女,还为她挡了那最后一击。

    要是被爸爸和姐姐知道,肯定会笑话我的吧。

    可是,我不后悔。

    我知道,那一个肉块伤不了她什么。她那么厉害,她可以和那个妖不妖人不人的闫老祖对峙那么久,还将他炸成了碎片。

    她就算被偷袭也不会有事。

    而我呢,一听说她有事就傻乎乎地跑过来,想要救她。可连那些人的一个照面都对付不了,就成了他们的俘虏,被他们绑起来要威胁她。

    我虽然弱,却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他们不让我死。想想也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个俘虏,可以用来威胁人的,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死掉呢,那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我开始绝食。

    都说了,我是个很任性的人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再让我任性一把吧。

    可是,我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快。

    她把我救了出来。我看着她,她好像变得更强了。在那里,我还碰见了她的爱人。一个很强大也很帅气的男人,总之都比我强。

    我忽然觉得我这样巴巴跑过来,有点傻。

    傻就傻了吧。

    人生在世,谁没做过几件傻事呢。

    只是,他们真配啊。

    这样的般配,让我既替她高兴,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溜溜的。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反正我是不能和她在一起的,她找到了更好的归属。我应该高兴啊。

    他们走了。

    我留在原地等他们。

    可是,东边忽然冒出巨大的爆炸声,像**爆炸般,我从未见过这架势,站起来往那边张望。忽然见到灰蒙蒙的废墟里,忽然跑出来个人,不,是人形的肉块。

    他跑着,大声喊叫,痛苦不堪。

    我一直盯着他,看着他脚下的地面被腐蚀处一个个坑。

    这个人难道是人形硫酸吗?

    他从我身边跑过去两百米后,忽然回头,目光直直盯着我。我一愣,心道不会吧,这个人是怎么发现我的,小襄不是给我下了禁制,别人都看不见我吗?

    但这个人还真的发现我了。

    他一步步走向我,目光垂涎而凶恶,盯着我的脸。而我只能像个待宰的老鼠般,毫无抵抗能力地等待着灾祸来临。

    我被他剥了面皮。

    我从来不知道,人被生生剥去皮,会痛成这个样子,痛得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天堂。

    我以后再也不穿动物皮毛了。

    临到最后,我这么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傻乎乎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人多送一个被宰的牲口。

    后来,我疼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着他说‘沈襄’、‘该死’。

    我反应过来,他要用我的皮杀她。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小襄是很信任我的。我不能让小襄这份信任被利用。小襄可以失败,但绝对不能因为我,因为一张我的脸。

    我已经够弱了,不能给她拖后腿。

    幸好,小襄发现了。

    闫老祖也死了。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我看见那个小小的,朝沈襄飞过去的小肉块。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我救了她。

    我终究还是个自私的人啊,没忍住和她告白了。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那时候,你多漂亮啊,立在姐夫的病房里,笑盈盈的,整个人就像一束阳光般明澈耀眼。可是我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承认会被一个江湖术士给吸引了呢。

    所以,我一直憋着没说这句话。

    直到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小襄,我喜欢你。

    从第一眼开始。

    终于。

    终于,这辈子我终于保护了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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