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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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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启程,景誉就与云家姐弟说王爷交代了些事,须禀告太傅和尉迟元帅,咱们回去得快马加鞭,以免耽误要事。

    准备游山玩水、尽兴缓缓归的云知行一听,立马垮了脸,不但嘴里嘟嘟囔囔的十分不开心,还对景誉散发出愈发强烈的不满。

    趁着云之贤专心看着远处的壮丽的晚云目不转睛时,他驱马上前与景誉并排而行。

    开门见山,云知行直白道:“其实,我早知道你没死,只是不知道你与师父相交要好,是他给你易容成了言沉。”

    景誉微笑,真诚地道歉:“知行,很是对不住。”

    “本来我也没把你与闯进我长姐房中的人联系起来,只因你留下了那块玉牌。那日听长姐说起,我才知道玉牌是世伯送的,你一块,她一块。”

    景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低声道:“当初给你留下玉牌的本意,也是向你表明身份。此信物为证,我不会伤害你姐姐。”

    “可是,如你一直不能报仇的话,岂非永远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永远都想让兄长和长姐活在对你的歉意中?”

    景誉歉然苦笑,叹了口气。

    “我原想着尉迟世叔若是告知当年并没有谋害我父母,我就放下报仇,当时西郡战事告急,便想着此役就随父母去吧,这世上已没有了牵挂,所以并未想得这样长远。”

    听着,亦承了“济世救人”师训的云知行突地有些难受,胸口梗梗的,让他很不舒服。

    “你这般打算时,有没有想过我姐姐?虽然她还不知道,可毕竟你们订过娃娃亲。你一走了之,岂非辜负了各位长辈的期盼?”

    长辈们的期盼吗?

    景誉回过头去看仍在眺望山边晚云的云之贤。

    想起与云知谨同窗的那些年,晚课上的夫子总带着三分酒气,一人自醉般地念起那些写尽莺莺燕燕的句子。

    学子们刚好是叛逆顽嬉的时候,总摇头晃脑地模仿夫子滑稽的样子,奈何东施效颦,没人可读出诗词中的韵味。

    一次,夫子满面□□地念起‘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时,还说这是描写佳女子的美句,大叹女子温柔沉默乃是美德,自然令人觉得亲近怡然。

    而如今,他眼前的她,不正是如此吗?

    念及此处,心里的暖意腾上面庞,嘴唇不自觉向上扬起。

    他看着云知行的眼睛,温和诚恳:“你说过让我别再去骚扰她,不然九王爷会不高兴的。当时我听懂了你的意思,虽不服气,可后来看着王爷也是拿出真心待她,日后她不需为衣食住行担忧,也可继续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她不知道婚约的事,没有我,她也会过得很好,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十四岁的云知行一脸懵懂,为这样的慷慨感到困惑。

    “自己喜欢的,不需要牢牢抓在手中吗?”

    景誉笑着摇头,平和柔缓:“我想,这最喜欢的感情里也应有成全。”

    云知行不明白“成全”二字的意思,愣在当下。

    恰时,赏过晚云的云之贤追上来,景誉笑着问她:“西郡的云彩好看吗?”

    “西郡的晚云壮观美丽令人窒息,比皇都的好看,但不及东郡。”

    “嗯?这是为何?”

    “少时赏云,不管是院子还是房顶,都知道自己在家中,父母兄弟都在身边,云落时,娘亲会拖长声音叫我吃饭;西郡的晚云虽然瑰丽壮观,但此情此景太过悲壮苍凉,令人起了离别的愁绪。”

    景誉安慰她:“再有三日便到家了,当是还在赏晚云,婶母还未唤你吃晚饭。”

    云之贤莞尔,倾着身子,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谢谢老天手下留情,让你死而复生。这些年,我和哥哥都不敢提起你,想也不敢想。你看,人都是这样软弱无能的,所以,你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一个勇者。景誉,答应我,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请你都要记得你的身边还有尉迟世叔和我们,好不好?”

    那一丝熟悉的悸动撼动了他心里的高墙,大厦倾斜崩塌,反而让他有些释然。

    原来人活着是件有意义的事,需要他人,也被他人需要。

    他眼前的,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的这番话令他呼吸急促。

    看着云之贤带着笑的明亮眼眸,他只感觉全身气血汹涌得厉害,一股颤麻的感觉冲入四肢。

    他将她的手握紧,极力控制情绪让声音不颤抖。

    “好。”

    手掌暖和有力,他活着,真好!

    云之贤感恩地想。

    早了半日到皇都,进城时天刚亮,因为新年快到了,市集上的商铺小贩都早早地开门吆喝起来,早市已十分热闹拥堵。

    景誉让统领带着队伍先回军营,自己跟着两姐弟先一块回云府。

    云知行下马敲门。

    候了一会儿,是管家来开的门,见到少爷小姐平安回家便喜不自胜,立即招手叫来家仆给小姐少爷拿行李,又让他们先进家来暖暖身,自己却丢下门口的三人,欢喜地跑到东西院去叫老爷夫人起床和住在隔壁的大少爷去了。

    连日赶路,云之贤早已体力透支,加上皇都大雪纷纷气温太低,一张小脸被冻得青白。

    景誉抱着她下马后一直搂她在怀里,扯好自己的斗篷裹住她,两人站着跟连体婴似的。

    他垂眸,柔声与靠着自己的云之贤道:“我先送你回南苑吧,让可乐给你泡个热水澡,再出来用早膳,可好?”

    见无力的云之贤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便立刻将她抱起,大步朝里走。

    顿然出现的死而复生的人站在眼前,着实让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虽然靠在景誉怀中的云之贤脸色很不好看,但芬达和可乐见到自家小姐平安回来,又哭又笑的手足无措,欢喜了半天才想起去提热水回来给她泡澡洗尘。

    景誉见到云知谨和尉迟后,先将书信奉上,待二人阅毕,三人又商议了好一些阵才是分头各自忙。

    尉迟和景誉二人立刻动身进宫,云知谨则来到北苑,催促里面也在泡澡的云知行动作快一点,皇帝水米不进已有两日,等不起少爷你沐浴更衣这个步骤了。

    云知行磨磨蹭蹭地穿戴好开门出来,一见到他出来,云知谨立马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却被叫住。

    “哥,我还得去看看长姐,你且先到前厅等我,我很快的。”说完不等云知谨发作,脚底抹油一溜烟逃得飞快。

    云之贤泡澡后觉得乏力,顾不上吃早餐就睡下了。

    云知行给她问过脉案、又让可乐燃了些助于安睡的沉檀安息香后,就随云知谨入宫去了;

    早膳过后,挂心女儿的锦氏和蓝氏一同过来探望,见她睡得沉,特意嘱咐了可乐将燕窝和小米同炖,火不要太旺,等云之贤醒来用刚好等等琐事后,二人结伴回店里去了。

    到家后万事安心的云之贤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已经天色昏暗,守在一旁的可乐说,再过半个时辰便是饭点了。

    精神饱满的云之贤起身穿衣梳妆,还没走到前厅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进门一看,除了云知行在宫里侍疾,尉迟和公主,兄嫂父母,还有景誉都在前厅里聊天等着开饭。

    刚给父母、尉迟和公主见过礼后,管家便来通报说可以开饭了。

    云之贤扶着洛萤边走边说的走在人群后面,待凑近饭桌,却发现刚好还剩两个空位,一个在云知谨旁边,一个在景誉旁边。

    云知谨默默拉着洛萤坐在他身边,云之贤则坐到了景誉身旁——她自己的位置上。

    见围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云老爷举起酒杯,一时感慨万千。

    “今日是合家宴,虽然桌位还略显空了些,可最重要的是大家还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我心里非常感恩,所以第一杯酒先敬天地。”

    说罢,侧身将酒洒在地上,在座的人也依言,侧身将酒顺势洒在地上。

    待家仆斟满空杯,云老爷再次举杯,郑重道:“第二杯敬景兄和大嫂,愿他们安息,也要请他们放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定好好看护誉儿,不叫他再一个人。”

    敬酒毕,云之贤与景誉的目光碰上。

    她冲景誉一乐,对方则是回了个微笑。

    “第三杯是团圆酒也是祝酒。年关将近,我希望新的一年会有很多喜乐美满的事情来到我们身边。先祝萤儿来年生产顺遂,给咱们云家添喜添丁,再愿各位平安知足,如意吉祥,心想事成,事事胜意。来,干杯。”

    云之贤刚要拿起杯子,杯子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收走,回头一看是可乐。

    眼见各位干杯了,云之贤不满道:“你收走杯子干嘛?这不是大家要碰杯了嘛。”

    可乐假装没听见,只拿着长筷帮她和景誉布菜。

    云知谨喝完后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给洛萤夹菜时听见云之贤嘟囔,眼皮都没抬一下,轻飘飘地说:“除非逢年过节,其余时候你都不许饮酒。”

    听见云知谨下禁令,尉迟似乎也想到什么,柔声对凌樱说:“公主少喝些,多吃菜。”

    凌樱笑着点点头。

    “为啥不许?”

    这高兴时刻,云之贤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又惹到兄长了。

    云知谨偷瞥一眼正在喝汤的景誉,打马虎眼道:“世叔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我求了好久他才拨了小半瓶给我,想着今日人齐就拿出来一同品了吧。你喝醉的话一会儿大家怎么去南苑喝茶?”

    “哦。”

    云之贤不疑其他,也没空继续想个明白。因为云老爷起身夹起一个油光灿灿鸡腿,正一脸宠溺爱恋地伸手朝着她这边来,她赶忙端碗起身去接。

    另一个鸡腿,则落在景誉碗里。

    云老爷慈爱与景誉道:“你婶母特意嘱咐厨房将肉炖得软烂入味些,快尝尝是不是你惯喜欢的那个味道。”

    在满怀期盼的目光中,景誉低头咬了一口,复抬头时,感动道:“是,多谢世叔婶母。”

    云老爷听罢,笑得一脸知足。

    分发鸡腿这一举动引的大儿子觉得亲爹偏心。

    云知谨故作遗憾,啧啧叹道:“唉,亲儿子不如世侄啊。”

    话刚落音,碗里立马多了个鸡翅。

    大儿媳洛萤笑道:“孩他爹,你吃这个。”

    见状,在座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