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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亡命天涯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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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辰并不清楚为什么那个柔然的什么“死里发”(俟利发)大人叫自己进帐去干什么,但他直觉地感觉到了来者不善。李辰心中有些踌躇,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家伙刚才的一瞬间凶相毕露,现在又叫自己进帐去说话,明明就是不怀好意,所以躲开他无疑才是正确的做法。可是这个极有权势的家伙看上去充满了暴力倾向,随时有发作的可能。而且这是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古代,这里没有什么法制和道理可讲,这个家伙依仗自己的权势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惹恼了他,很难说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李辰现在处在他最不喜欢的一种形势当中,一个权势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的对手,并且处于极度的不稳定状态,同时对自己充满敌意。李辰心中此时充满了无力感,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眼前事态的发展和走向。李辰犹豫不决地看着大帐的入口,仿佛那是一只张开了的血盆大口将要将自己一口吞噬。

    这时,部落首领苏诺勤走了过来,他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李辰,盯住李辰的眼睛,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对李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阿伏干进了大帐。

    苏诺勤对阿伏干叫李辰进帐的举动也有些疑惑,因为按照草原上的习俗,以柔然俟利发这样一个尊贵的地位,能够有资格进帐陪座的,只有部落的首领苏诺勤,最多再加上部落里的几位长老。李辰虽然在部落里很受尊敬,那是因为他的渊博的学识和优雅的风度。但实际上他在部落里的地位并不高,因为他一匹马,一头牛,甚至连一支羊也没有。更不用说,铁器,黄金还有奴隶这些东西。在草原上一个人的地位的高低是和他所拥有的牛羊,奴隶,甚至女人的数量成正比的。而李辰现在没有任何的在草原上可以视作财产的东西。甚至他穿越来时,身上唯一的值钱物件触摸屏手机,也被当作定情信物送给了阿仁娜,被阿仁娜视若至宝地贴身藏在胸口,秘不示人。所以原本在今天这个场合,李辰是没有资格入帐与柔然俟利发以及部落首领共座的,可偏偏那位骄横之极的俟利发大人却发话要李辰入帐说话,这让苏诺勤也感到十分疑惑。但是既然现场最尊贵的那位发了话,那就破一次例又有何妨。所以当苏诺勤看到李辰站在大帐的门口有些发愣,一幅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赶忙走上前去轻轻示意,要李辰随他入帐。

    其实苏诺勤也有所察觉阿伏干对李辰的态度有异,但他心里又想,这位俟利发大人只是在自己部落里留宿一夜而已,目的地是伏俟城,前一番的做为,只怕也不过是想借机多勒索些供奉,应当不会做太过分的事。如果在帐内他要为难李辰,凭自己的面子总能保住李辰无恙,大不了再多加些供奉就是了。从内心里,苏诺勤还是希望李辰能够在座,因为他的耐心已经快被阿伏干耗尽了,他迫切地希望李辰能替他挡一挡,毕竟李辰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多讲些奇闻轶事可以吸引俟利发大人的注意力,把今夜糊弄过去,明早起来送上大笔供奉,然后把这位大神赶紧送走。但这一夜后来所发生的事证明了他当时想的是多么的错。

    再说李辰踌躇了片刻,终于一咬牙,跟随着苏诺勤进了大帐。阿伏干带来的柔然武士们就在帐外围着篝火,铺上毡毯席地而坐,篝火上搭着铁架子,中间的横杆上串着整只的羊,旁边的人不停地转动着羊身,使羊肉可以均匀受热。不时有融化的油脂滴落到火中,发出兹兹的响声。诱人的肉香味在很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到。两名阿伏干的贴身卫士站在大帐门口警卫,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作为部落的首领,苏诺勤的大帐虽然比一般的牧民家的帐房要大很多,也更加气派,但是苏诺勤部毕竟是个小部落,即便是部落首领的帐房也入不了阿伏干之眼。苏诺勤的大帐其实也只能坐十多个人。如今帐里点了好几个火把,将帐内照得通明透亮如同白昼。熊熊燃烧的火把散发出好闻的木焦味,不时地发出劈啪的响声。

    阿伏干居中独席高坐,苏诺勤陪在下手,几位部落长老分坐左右,李辰坐在门边的末席。阿伏干面前放着一张红色木质条案,上面摆满了奶酥,乳酪,干果。条案正中摆着一只银杯,刻满了好看的花纹,是来自西域的珍藏,苏诺勤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苏诺勤的妻子恭敬地将银杯注满烈酒,然后躬身行礼,后退几步才转身为其他人斟酒。当斟到李辰面前时,李辰连忙起身行礼致谢。草原上的女人没有什么地位,刚才她给大家斟酒时,大家大都是微微颌首表示谢意,阿伏干更是对她的举动视若无睹,只是盯着她胸前高耸的双峰不放。现在看到李辰这样有礼貌,苏诺勤的妻子不由的心中大起好感,对李辰展颜一笑。苏诺勤的妻子年轻时号称部落里的第一美女,如今虽说人到中年,却也有成熟女子别样的风韵。李辰被她宛若风华绝代般的笑容激得不由心中一荡,险些在众人面前失态。但是李辰很快反应过来,他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不过这么一来,李辰的心中倒不象刚刚进帐时那么紧张了。

    阿伏干坐在上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诺勤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李辰。刚才的一幕帐内的其他人没有留意,他却看了个真切。阿伏干心中冷哼道,“这个汉儿,忒多矫情!”,不由地对李辰的恨意又多了三分。

    这时苏诺勤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按照草原的风俗对着阿伏干唱起了祝酒歌,在歌中他祝福阿伏干此行顺利,万事胜意,但这显然不是他的本意,他可能更想说,赶紧滚蛋吧,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这一次阿伏干倒是很给面子,他做足了礼数,先用手指蘸酒向空中点了三点,象征先敬天,地,祖先,然后将酒一口喝干,还向苏诺勤亮了一下杯底。苏诺勤见他没再出什么妖蛾子,事情总算回到应有的轨道上,心中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算是放了回去。他急忙陪了一杯酒,将杯中酒一口闷干,也亮了一下杯底。

    苏诺勤的妻子忙为俩人重新斟满酒,并以女主人的身份向阿伏干献歌祝酒,阿伏干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小腹部传来一阵火热。他倒也没有表现得太急色,酒宴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嘛,他同样将酒一饮而尽。

    阿伏干爽快地连饮两杯,让帐内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有些活跃起来,长老们开始依次向尊贵的俟利法大人敬酒。阿伏干来者不拒,连连干杯,一会儿功夫一连灌了七八杯酒下肚。阿伏干虽说号称海量,也不禁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沉。

    这时轮到李辰最后一个出来敬酒了,李辰高举酒杯走到阿伏干面前,先唱了一首吐谷浑的敬酒歌,然后弯腰行礼道,“尊贵的俟利发大人,小人李辰向您敬酒,希望您福泰康宁,官运亨通。”李辰本能地感觉到了阿伏干对他的敌意,所以他放低了姿态,希望能混过这一关。

    阿伏干好容易逮住机会羞辱李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在李辰唱祝酒歌的时候,他面沉似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待李辰唱完祝酒歌向他行礼敬酒时,他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一个卑贱的汉儿,有什么资格向我敬酒?”说罢,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案上一顿。

    李辰顿时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皮直发烫,胸中好象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帐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阿伏干的这种行为是对李辰极大的羞辱,这种羞辱在草原上,是只能通过厮杀,一定要用鲜血才能洗刷的。苏诺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混蛋!又在搞什么?苏诺勤觉得脑门都要炸开了,这一刻他甚至来不及生气,只是眼珠飞快地转动着,想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如何挽回这个场面,他不能看着李辰和阿伏干起冲突,那样的话明摆着李辰会吃大亏。和柔然的俟利发大人冲突,想想可能发生的后果,苏诺勤简直不寒而栗。

    最后还是苏诺勤的妻子最先反应过来,这个美貌且聪明的女人一直在心中对李辰充满好感。她看到情形不对,见到将要起冲突,生怕李辰吃亏,连忙急步上前将李辰挡在身后。她一面将手伸到背后,不露痕迹地向李辰连连打手势,让李辰快回到座位上去。一面不动声色地将阿伏干面前的银杯斟满,然后对阿伏干抛了个媚眼,柔声说道,“俟利发大人真是英雄海量啊,请一定要多饮几杯呦!”好色的阿伏干见得眼前美人这番举态,身子都酥了半边,捧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口中只是连连称好,一双眼睛色咪咪盯着美人高耸的双峰不住傻笑。

    李辰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座位上的,他只觉得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好像把他全身都要烧化了,他抓起面前的酒杯,向自己的口中倒去,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酒不断地从杯中洒出来,将他胸前的衣襟都弄湿了。

    看到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得到了缓解,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苏诺勤忙叫人将烤好的全羊抬了进来,献到阿伏干的案上,请阿伏干先下第一刀。阿伏干也不谦让,拔刀就切下了最肥美的一块羊肉,放到嘴里大嚼了起来。他刚才抓住机会狠狠地羞辱了李辰,见李辰始终也不敢有什么反映,心中很是得意,“不过是个懦弱的汉儿罢了,没什么了不起。”他一时心情大好,甚至叫守在门口的卫士也去喝酒吃肉。

    李辰切下一块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原本鲜美无比的烤羊肉在他嘴里味同嚼腊。他还没有从刚刚的经历中恢复过来,他在感到无比愤怒的同时,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到深深的羞愧,那个混蛋柔然俟利发当众羞辱了自己,而自己却只能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如果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就应该奋起抗争,用鲜血来洗刷自己所遭受到的羞辱,哪怕是用自己的鲜血。可是自己最终什么也没做,而是象一个懦夫一样,退了回来。虽然李辰可以找到柔然很强大,和他正面硬抗没有意义,不如保全有用之身,来日方长等等诸多理由,但是他无法否认自己那一刻的怯懦。现在李辰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悔意,我不应该就这样回来的。可问题是自己已经象个懦夫一样溜了回来,又能怎么办呢?生活毕竟不可能象拍电影一样可以重来一遍,自己一辈子都将无法洗刷这个耻辱。李辰象被抽去了魂魄般呆坐在那里,他仿佛能够感觉得到人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这目光象一把把小刀子一样在他的心头扎来扎去,使他内心不断地滴血。

    在座的人都很同情李辰的遭遇,可是慑于柔然俟利发大人的威势,谁也不敢说什么,还是苏诺勤的妻子趁倒酒的机会,悄悄安慰了他几句,让他觉得略微好受一些。

    苏诺勤实在是怕了阿伏干,他深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再生事端,只好不停地向他敬酒。为柔然大可汗千秋万岁,威震四方贺。为俟利发大人前程万里,泽被子孙贺。为吐谷浑可汗贺。为部落兴旺贺。。。。。。,只要能想到的理由,全被他用了一遍。

    阿伏干不觉又喝了许多酒,已经有五分醉意了。

    这时,门口好像是飘进了一道彩色的云彩,一位美丽的如同画中的仙子般的少女走进了大帐。阿伏干顿时眼前一亮,只觉得心中如同生了一把火一般按捺不住,他不禁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