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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事急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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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的父亲听了这话,不禁半信半疑地打量了李辰几眼。只见对面这人不知几许年纪,但是看上去岁数甚轻。身穿褐色窄袖交颈左衽胡服,漆黑发亮的头发很短,也没有梳起,只是飘散脑后,似乎还湿漉漉的。脸上有几分削瘦,却是鼻挺口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虽说身穿胡装,却分明是个汉人模样。叫人猜不透来历。

    女孩的父亲心中虽说心中有些踌躇,但是架不住爱女心切,只要是能救回自己唯一的女儿,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他也愿意赌一赌。想到这里,他心一横,立刻跪下向李辰行了个大礼,

    “壮士,啊不,大师,请千万救小女一命!”他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女孩的母亲这时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也慌慌张张地拜倒在地,口中咿咿呀呀不停说着什么。

    李辰点点头,随即走到女孩身边,他前世是个很有经验的旅友,知道一些急救的知识。他明白人溺水窒息以后应该立即进行人工呼吸,越快越好。他刚要开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对女孩的父亲说,

    “我要对你女儿进行急救,恩,急救你懂吗?可能有点那个,恩,那个古怪,恩,你懂吧?不过,恩,事急从权,恩,你明白了吧?”

    女孩的父亲听了一楞,随即好像似有所悟,他急忙一拜到地,

    “请大师放手施为便是,只要是救得了小女的性命,在下便是倾家荡产也必报大师恩德!”

    李辰懒得和他分辨,现在救人如救火,每一分钟都极其宝贵。他先将女孩的头部抬高,稍向后仰。然后一手托住女孩的下巴,另一手捏紧她的鼻孔。李辰深吸一口气,对着女孩的嘴吹了进去,然后松开手,一手平放在女孩的胸骨下端,另一只手覆盖在上,轻轻地按压几下。然后再一次捏住女孩的鼻孔,给的她嘴里吹气,然后再胸压。李辰有节奏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断地吹气,按压,再吹气,再按压,一刻也不停顿。

    周围的人全都被李辰的举动给惊呆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象这样嘴对嘴的救人的法子。人们交头接耳,不住地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女孩的母亲用衣袖紧紧地捂着嘴,把半声惊呼生生咽了下去,她满眼惊骇地看着李辰的动作,再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女孩的父亲双唇禁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李辰,双手紧紧攥成拳,连指甲都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自己也没有察觉。

    李辰不知道急救已经进行了多久,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手臂也越来越沉重。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他记得世界上曾经有人在停止呼吸四十分钟以后,还被人工呼吸救活。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溺水了多久,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孩子还活着。他无法面对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活生生地从自己手中流逝。所以他紧咬牙关,只是持续不断重复地一次次吹气,按压,吹气,按压。

    周围的人虽然不明究理,但也慢慢看出来这个年青人真的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救人,渐渐地,没有人再相互议论了,大家全都只是静静地伫立着,默默地注视着李辰的举动。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只听见李辰吹气和呼吸的声音。只有李辰的身影还在富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地忙碌着。现场的气氛如此肃穆而沉重,好像所有的人的心里似乎都被压上了一快巨石,觉得紧张地透不过气起来。

    李辰记不清自己已经重复了多少次吹压的动作,他的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汗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划落到鼻尖上,他顾不上擦汗,只是咬着牙不停顿地吹压着,他知道自己是在与死神赛跑,多一分坚持,就会有多一分的希望。

    就在李辰已经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女孩禁闭的眼睑下眼球在微微地转动,李辰大喜过望,他忙将耳朵贴近女孩的鼻孔,没错,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女孩微弱的自主呼吸。

    李辰连忙又做了几次人工呼吸,突然,那女孩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脏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

    周围的人轰然大喜道,“好了,好了,这是真的活了,会叫娘了。”

    李辰连忙将女孩翻了过来,将她的肚子担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用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那女孩肚子受压,一连吐出了好多河水来,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李辰将女孩子交给她的母亲,就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像全身酸痛,连一个小手指头也动不了了。母亲叫一声,“我的儿啊!”便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母女俩顿时哭做一团。女孩的父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上前搂住女儿,一时间,一家人泪如雨下。

    周围的人不住地议论纷纷,“这下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妞妞将来必定是个有福的!”

    “佛祖呀,真的救回来了,刚才明明没气了呀。”

    “这真是能起死回生的活菩萨啊!”

    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用怀着敬畏的眼光打量着李辰。

    这时,女孩的父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忙擦了擦眼泪,长身而起,快步来到李辰的面前。他先正了正自己的发髻,然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左手掌平放在右手掌上,举到额头,然后肃然对李辰躬身一礼,弯腰的同时手臂挺直。如是三次,之后,他双膝跪倒同样再施一礼。

    “大师,不,活菩萨,今日对小女的再造之德,在下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李辰连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敢当此大礼。”

    女孩的父亲连称不敢,他很恭敬地说,“在下姓花,单名一个贵字。不敢动问活菩萨名讳。”

    李辰道,“我叫李辰,不敢当什么活菩萨。你女儿刚刚呛了水,还是早点送她回家去,这几天要当心肺部感染。”

    花贵现在对李辰是无限信任,虽然不明白什么是肺部感染,但是女儿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元气大伤,什么劳什子感染意思就是怕沾了邪气吧,那意思就是孩子命已经救回来,剩下还要好好将养。

    “我明白,我明白”花贵一边一叠声的答应着,一边又连连施礼致谢。

    李辰被他的多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面拱手还礼一面暗自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在李辰的心目中,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挺身而出的,毕竟那是一条生命。人救了回来,自己的努力就得到了报偿,他心里很高兴,却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就在李辰琢磨着如何告辞的时候,花贵却恭恭敬敬地对李辰说,“舍下离此地不远,烦请李郎君还往寒舍小坐,聊表谢意。”

    李辰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落到了西边的山后,暮色笼罩了整个大地。如果错过这里,今夜说不得又要露宿野外了,李辰略一思忖便爽快地对花贵拱手道,“那便叨扰了”

    “不妨事!不妨事!”花贵见李辰答应得爽快,心中不禁大喜。其实他邀请李辰去家中,一方面是想表达谢意,另一方面也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李郎君不是说女儿命虽说已经救回来了,却怕什么“感染”的邪气,李郎君既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对付劳什子邪气也定然不在话下。只要是有他在家里,什么鬼魅邪祟,怕是都避之不及。所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请李辰到家里住几天。

    大家见李辰答应要去自家的村子,都高兴起来,纷纷过来和李辰见礼,李辰笑容可掬,一一向大家回礼。他嗫起嘴唇打个呼哨,唤来了自己的坐骑。李辰装好鞍辔,请花娘子抱着女孩,骑在马上。她却只是不肯,大家谦让了几个来回,还是李辰搬出孩子刚溺了水要好好休养的理由,花贵这才发话让自己的妻子抱着孩子上了马。

    李辰关照母女俩在马鞍上坐稳,自己牵了缰绳在马前慢步而行,花贵陪在边上,靠后错开半个身子,一边指路,一边陪李辰闲话。众人缀在后面还在议论纷纷,

    “这李郎君不知从哪里来的,真正好本事!”

    “胡服弯刀,还有一匹青海骢,不是阿柴是谁?”

    “胡说,李郎君讲话相貌分明是个汉人,再说,阿柴有李郎君这样的本事么?”

    “就是有李郎君的本事,有李郎君这菩萨心肠么?”

    “就是就是,那真是菩萨的慈悲心肠,还有这起死回生的神通,简直就是活菩萨。”

    “二郎,你说我今天也对花家妞妞吹气,能救得活她么?

    “你吹的那是浊气,人家李郎君吹的那是仙气,你能和李郎君比?”

    “说得也是。”

    。。。。。。

    一行人往自家的村寨迤逦而来,一路上,花贵热情而不失恭敬地和说着话。原来花贵世居陇西,本人还作过几天小吏,前些年,羌人大乱于陇上,战火连天,他不得不扶亲携友避乱于此,和乡亲们一起在这个三不管的边境上建了个小小的村寨,靠开垦些荒地,艰难地维持着生计。这里虽然土地贫瘠,干旱少雨,吐谷浑人还时前来劫掠,但好在没有被连绵的战火波及,也没有官府管着,免了租税劳役,靠着微薄的农获,大家还能勉强度日,算是乱世中一块小小的净土。花贵本人因为为人正派义气,又识字,还做过几天小吏,便被大伙推举为首领。花贵有过几个孩子,不幸都夭折了,唯有一个女儿妞妞幸存,就是今天被李辰救的那个女孩。花贵夫妻盼儿心切,一直就将妞妞当男娃养了,这妞妞从小精灵古怪,颇有些男孩子气。今天妞妞和小伙伴们在河边玩耍,不幸溺水,多亏李辰出现,方才免了一劫。

    对于自己的来历,李辰不愿多说,只是将自己在苏诺勤部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祖居陇上,阖家为避战乱迁居泰西之地,历经数代,不久前欲东归故土,自己在途中于亲人失散,流落到吐谷浑,后辗转来此。

    花贵听了这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知李郎君郡望何处?”

    “郡望?”李辰开始有点莫名奇妙,后来才反应过来,花贵这是在含蓄地探问自己的门第出身。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极端讲究门第出身的时代,说白了就是拼爹的时代。一个人可以做多大的官,是由你的出身决定的,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高门第的士族和低门第的庶族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不同门第的人不仅不能交往联姻,甚至同座吃饭都不行。

    李辰如果说自己是的郡望是陇西,或者是赵郡,那就表示自己是当今最顶级的门阀陇西李氏或赵郡李氏出身。

    “天水”李辰沉吟了一会儿,报了一个他前世曾经去旅游过的城市,不过他接着又补充道,“我不是士族。”

    花贵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士族就好,自己也是庶族出身,要是对方是士族,还不知道该如何打交道哩。他见李辰表情有些不自然,怕自己的问话让李辰不快,忙说,“看,前面就是我们的村寨了。”

    李辰抬眼望去,苍茫沉郁的暮色中,一圈矮矮的泥墙围起的小小村寨隐隐可见,几缕白色的炊烟在寨子的上空袅袅盘绕,沉沉的岚霭象一条白色的带子,笼罩在寨子周围稀稀疏疏的树林中,几只归巢的宿鸟,低低地从地表掠过,间或还发出清厉的叫声。

    花贵一指前面的寨子,“李郎君,前面便是了。我们的村寨四周有很多桃树,所以我们管它叫桃花坞。”

    “桃花坞?”李辰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是呀,李郎君,有何不妥么?”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很有那个,反正很好听就是了。”

    这时,一行人已经接近了村寨,寨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寨子上有人大声地问话,这边花贵也扯着嗓子答应着。不多时,人们走近了寨门,两扇木质的寨门大开,有人在门边向花贵打着招呼,

    “花大哥,妞妞没事了么。你身边这位是谁呀?”

    “没事了没事了,这位是李郎君,今日多亏他救了妞妞一命。”

    又一阵七嘴八舌向李辰问好行礼,李辰连忙回礼。

    花贵挥了挥手,“都散了吧,今日多谢众位乡亲相助,明日请大家喝酒!”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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