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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婚礼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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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在宴客开始以后,李辰就让没有值守任务的侍卫们都去喝酒了,一方面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也应该让这些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同高兴高兴。此外,宾客们的随从也来了不少,也要给他们安排酒饭。也需要侍卫们作为主人出面招待一下。因此,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前庭的侧跨院里。一开始的时候倒也还好,大家都相安无事。但酒过数巡之后,却出了状况。李辰的侍卫小头目柯莫奇是个直爽的费也头汉子,他性格勇猛粗率,大字不识一个。虽然自加入华部以后,李辰反复教导他人人平等的观念,但他仍固执地认为李辰就是他的主人。今天他觉得很高兴,在他朴素的观念里,大都督娶了亲,华部就有了主母,待日后生了世子,华部就有了继承人。柯莫奇效忠于大都督,将来柯莫奇的儿子会效忠于世子,这样的忠诚会代代相传下去。柯莫奇心中高兴不禁多喝了几碗酒。他一时喝得兴起,便起身到边上的席上敬酒。碰巧的是这一席上坐的正是宇文护手下的亲信督将侯伏侯龙恩,侯伏侯龙恩上次因为劫了李辰的粮食,结果被李辰打上门来,闹了好大的风波,最后被宇文泰下令打了二十军棍。宇文护倒是对他恩信不减,侯伏侯龙恩心中却难免对李辰有些怨恨。但李辰现在娶了宇文迦罗,和宇文护成了一家人,他也不敢有任何的表露。这次看到李辰的一个侍卫上来敬酒,眼瞧这人一身衣服虽是新的,却也只是粗布,料他也不会有什么品级,而且瞧样貌也是个杂胡,汉话也说得不甚流利,当下就起了轻视之心,高低就是不饮,还用言语讥讽柯莫奇。这种行为在柯莫奇这个草原汉子看来是莫大的侮辱,柯莫奇立时怒火冲天,如果今天不是大都督的喜日,他立刻就要拔刀拼命了。柯莫奇虽然喝多了酒,但还算有几分理智,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动刀,他立刻就要和侯伏侯龙恩定日子一决生死。侯伏侯龙恩觉得简直啼笑皆非,这是哪来的蛮子,自己一个朝廷命官,三言两语不合就要私下生死相斗,这不是有病吗?当下也不理会柯莫奇,柯莫奇更是气得怒火难遏,要不是同伴拼死拉住他,他早就冲上去对那个身穿锦衣的猥琐家伙饱以老拳。宇文护的随从们见势不妙,连忙将侯伏侯龙恩护了起来。李辰进来时,两拨人正在对峙。

    这时宇文护也闻讯赶了过来,他听明白了原委,便出声对侯伏侯龙恩喝道,“今日乃是我妹子大喜之日,你怎的这般胡闹?我平素对你们纵容太甚,如今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还不快向李大将军赔罪!”宇文护虽然心中对李辰素有芥蒂,但上次宇文泰的话他还是牢记在心。更何况如今李辰娶了迦罗,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夫,这事情如果闹大,双方面上都不好看。但他还是改不了护短的毛病,所以他只是出言要侯伏侯龙恩向李辰赔罪,而只字不提此事的起因,对柯莫奇更是选择了无视。宇文护对李辰行礼道,“我御下不严,还请天行恕罪!”李辰只得回礼道,“萨保不必如此,其实小事一桩。”这时,侯伏侯龙恩越众而出,于李辰面前大礼下拜,“职下行事莽撞,扰了大将军的喜事,罪该万死,请大将军恕罪!”李辰现在拿刀剁了他的心都有,可是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事情闹大了丢的是自己的人。而且现在和宇文护已经成了一家人,自家人在婚宴上如果大打出手,那还不成了大笑话。现在朝中暗流涌动,如果自己和宇文护又起了间隙,恐怕少不了又会被有心人利用。想到这里,李辰强忍怒气,勉强道,“罢了,不妨事,都是酒闹的。你且起来安心入席吧。”侯伏侯龙恩再拜称谢,然后起身。李辰回头对自己的侍卫们道,“此事就算揭过了,你们都坐下喝酒吧。”“遵命!”侍卫们轰然应诺,然后齐齐坐下。柯莫奇不敢违了李辰的命令,只是神色犹自愤然。李辰见了,暗自思忖片刻,随即回顾左右道,“去取我案上金杯来!”刘大郎应声去了。刚才太子入席时,特意为他上了一套金酒具,李辰也换了一只金杯相陪。宇文护见李辰这般举动,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样,不由驻足以待。不多时,刘大郎取了金杯过来。李辰接过金杯,“给我注酒。”他身边一个侍卫,立刻拿起酒觥给李辰手中的金杯注满了酒,然后行礼退下。李辰手举金杯环视四周,这时整个跨院中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辰的身上。外面的宾客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挤到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边张望。

    李辰面向自己的侍卫大声问道,“是谁在小关之战中,奋勇追击,杀得高欢数十万大军狼狈逃窜?”李辰的侍卫们双眼放光,齐声高呼,“是我们!”李辰提高声音再问道,“是谁在弘农城下,赤身血战,先登克城?”众侍卫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立,齐声大呼,“是我们!”李辰大声吼道,“是谁在沙苑,浴血鏖战,擒名将,斩豪杰,立下不世之功?”全体侍卫包括李辰身后的刘大郎,人人拼尽全身气力怒吼相应,“是我们!”李辰高举金杯,震耳发聩般吼道,“是谁冒死潜入高欢大营纵火,又是谁在桥头拼死挡住敌军退路,战至最后一人?”众侍卫人人目中含泪,声嘶力竭地吼道,“是我们!”柯莫奇更是双眼血红,以拳捶胸,状若癫狂。侍卫们的怒吼声响彻云霄,震得屋瓦瑟瑟作响。府内的宾客闻之无不骇然。跨院内的宇文护和随从们人人心中剧震,面无人色。李辰唤柯莫奇上前,将手中的金杯递给他,“这一杯酒,不为其他,唯敬勇士耳!”柯莫奇泪流满面,屈膝下跪,双手抱胸,躬身给李辰行了草原上的大礼。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金杯,一饮而尽。李辰点头道,“好,这金杯就赐给你了。这是你作为勇士的荣耀,应当流传给你的子孙。”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华部军将士们人人都流露出羡慕的表情。柯莫奇再次大礼伏拜,然后他手捧金杯,流泪大呼道,“长生天在上,从今以后柯莫奇就是您的飞鹰走狗!您的每一句话,都是长生天的意志。柯莫奇会挥舞弯刀,为您清除您路上所有的障碍,不论是杂草还是敌人,我将流尽我的每一滴血来维护您的威严。柯莫奇的子孙将世世代代是您的奴仆,直到太阳不再升起的那一天!”李辰对这个头脑简单,却忠诚勇敢的费也头勇士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上前将他扶起,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布军服在手心的触感让他心念一动。李辰看了看对面宇文护的随从们,他们大多服饰华丽,衣着讲究。李辰随即下令道,“从今以后,全体获‘近卫’称号的将士,换着锦衣貂裘,以表彰他们的功绩,并为定制。”众侍卫大喜,齐齐躬身行礼,“属下遵命,谢大都督!”从此,华部军形成了这样的规定,建立了特别功勋的近卫部队,将换装锦衣貂裘,以示与其他部队的区别。而一般的部队,无论职务多高,即使贵为公侯,也只能穿普通军服。这就在华部军中形成了这样一种现象,很多人宁可在近卫部队中当普通小兵,也不愿意去一般的部队当军官。这些都是后话。而李辰的侍卫们则从此在长安城中名声大噪,谁都知道这是一群在战场上功勋卓著的骄兵悍将。特别是那些身穿锦衣貂裘的,一个个更是目中无人,鼻孔都快翘上了天。长安人给他们在背后起了个绰号,叫“锦衣卫”。一场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冲突终于消弭于无形。李辰回到正堂,向太子告罪。太子却只是温言相慰。大家又开始杯觥交错,谈笑风生。最终,宾主尽欢而散。当李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夜已经很深了。原本热闹非凡的李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本笑语宴宴,人来人往的庭院,也变得清冷,只有侍女下人们还在轻手轻脚地收拾残席。紧张了一天的李辰也难掩倦意。他对还在忙碌的十三道一声辛苦,便转回了内庭。在李辰前面掌灯引路的两个侍卫甫一接近院子,就听见一连串的女人的轻呼,“郎君来了!郎君来了!”还能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大概是在给还等在新房中的迦罗报信去了。李辰迈步入院,却见整个庭院内烛火通明。高高矮矮十几个侍女,一起向着李辰敛衽而礼,“恭迎郎君!”一片莺声燕语。李辰好久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年轻的女孩子了,他不由得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道,“都起来吧,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你们下去歇息吧。”侍女们再次齐齐行礼,口中称诺,然后各自退下。李辰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卫,“你们也去安歇吧,今夜后院不必留人值守,前院如常。”几个侍卫躬身行礼,“遵命!”然后返身隐没在黑暗中。原本人影幢幢的内庭只余下李辰一人。他缓步行至庭院中央,此时夜色深沉,凉意如水。迦罗正在寝室内正襟危坐,等待他的到来,室内的烛光将她的倩影投射到雪白的窗户上,留下婉约的光影。“自己这就要在这个世上结婚了吗?”李辰心里似乎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三年了。对原来那个世界的记忆,正在不被察觉的悄悄褪去。可是在这一刻,那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如同潮水般慢慢泛溢。青春洋溢的校园、甜蜜纯真的爱情、以及走上社会的压力,还有婚姻的平淡。所有过往的一切,如此真实,却又遥不可及。而今天的自己又将在生命中迎来新的情感旅途,这又会是怎样的一段心路历程。李辰在心中轻叹,不禁抬头向天。只见辰星寥寥,弯月如钩。在深邃无底的夜空中他仿佛又看见阿仁娜天真无邪的笑脸。又看到裴萱微微颦起的眉头,似乎有永远化不开的愁怨。啊,裴萱,每次想到她,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刺痛的感觉。李辰也不知在庭院当中静立了多久,直到被静谧的夜风吹上面庞,方才惊觉。他不由在心中苦笑,多少场生死大战都经历过了,不就是和一个小女娃结婚吗,怎么会让自己内心如此踌躇。李辰轻咳一声,来到寝室的门前,伸手缓缓推开了门。当李辰迈步进入室内,屋内只有迦罗和一个小裨女两人。见李辰进来,两人敛衽而礼,迦罗微启檀口,叫一声,“夫君!”李辰还是第一次听见迦罗的声音,只觉得就象个小女孩似的,轻柔中透着几分娇怯。李辰长揖一礼,“有劳夫人久候。”俩人行礼毕,双双在屋中案前坐下。李辰这才第一次近距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妻子。却见迦罗已经更换了迎亲时的服饰发型,她穿一领紫色大交领高腰襦裙,雪白的滚边宽有数寸,映衬得若同凝脂般的肌肤粉嫩娇柔,似乎弹之欲破。襦裙上身略窄,袖子和下摆异常宽大,显得雍容高贵。迦罗的头发改梳为双环髻,也没有插太多的首饰。脸上浓重的花黄彩妆,也被相对淡雅的妆容取代。迦罗面容娇小,是个典型的瓜子脸,下巴有些尖,露出几分俏皮的可爱。她脸上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加上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小脸精致得如同是画出来似的。迦罗虽说十六岁了,可看上去有些瘦小,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这还是个孩子!”李辰在心中感叹道。这个年龄在现代还只是个初中生,可是古代却已经嫁人了。俩人一时端坐无语,那小婢女乖巧地奉茶给他们。李辰捧起茶喝了一口,决定还是先说点什么,自己毕竟是“熟哥”么。“你,你吃晚饭了吗?”李辰轻声问道。听到李辰出言,迦罗立即放下手中的茶碗,颔首端坐,作出一副仔细聆听的姿势。待李辰问毕,她才轻轻回答,“有劳夫君挂念,奴家用过晚饭了。”李辰一阵头晕,如果每天夫妻间都是这样对话,那也太难受了吧。“这个,这个如今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们不必这般拘礼。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最是不耐拘束的。”迦罗颔首道,“奴家谨记夫君教诲。”李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只得无奈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安歇了吧。”迦罗闻言,小脸霎时绯红,忸怩了半天才声如蚊蚋般地道,“我,我,我身上来了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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