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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决战河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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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弼歼灭了遭遇的东魏军,将莫多娄贷文的首级传送宇文泰报捷。宇文泰得知前锋已经接敌,立刻催动全军加速前行,赶来与前军会合。

    西魏大军很快就行至洛阳附近,宇文泰一面下令扎下大营,一面遣人去和困守金镛城的独孤如愿联络。

    西魏军旌旗漫卷,人喊马嘶,纷纷在洛阳西侧的旷野上扎下自己的营盘。立营已毕,宇文泰与诸将立足一高处,查看洛阳境况。

    此时,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重的草木焚烧的味道。广袤的大地上落满了薄薄的一层烟灰。原本应该是绿草如荫的原野,如今变成一片灰白。

    远眺洛阳,方圆数十里内一片焦黑,已经见不到什么完整的建筑,只余数不尽残垣断壁,令人触目惊心。废墟中仍然四处飘荡着渺渺的烟柱,直上云霄。天上也不知是浓烟还是密云,灰暗无际,不见日月,似乎也在为洛阳这座千年名城的毁灭而哀伤。

    目睹这般惨状,宇文泰和西魏军众将人人心中如遭重压,一时全都肃声无言,面色凝重。

    半响,方听见宇文泰轻声叹道,“可惜啊,一代圣地,千年雄都,竟这样化作灰烬!”

    这时,在他身后众将中一员年轻的将领跨步而出,正是宇文护。只见他躬身行礼道,“职下请为前锋,誓生擒元凶,明典正刑,以慰天下!”

    众将领也纷纷请战,只有李辰神色淡然,无动于衷。

    宇文泰未及答话,却听见有人来报,

    “启禀大丞相,独孤大将军已至营门外请见!”

    宇文泰闻言大喜,忙道,“快请至中军帐相见!”然后,宇文泰与众将转回军营。

    宇文泰回到中军大帐,不多时,就见独孤如愿风尘仆仆地从营外进来。宇文泰亲自迎在帐外。

    独孤如愿见宇文泰亲自前来相迎,抢步上前行礼道,

    “参见丞相!”

    只见他满面灰尘,原本俊美白皙的面容,也变得黝黑消瘦,双眼通红。浑身战袍也布满火烧的洞眼。和原本玉树临风,飘逸俊雅的形象相比,如今可谓判若两人,可见他曾经历了怎样的苦战与煎熬。

    宇文泰双手搀住独孤如愿的胳膊,将他扶起,

    “期弥头辛苦,汝以一己之力,力敌侯景十万大军。某在长安,心实忧之,见汝无豫,吾心甚慰!”

    独孤如愿垂泪道,

    “都是职下无能,惜乎煌煌洛阳,竟被那侯景付之一炬!吾军藏身金镛,方得保全。千年名都,灰飞于目前,竟无力救之,宁不痛哉!”

    宇文泰用手轻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期弥头不必自责太甚,汝以身入险,血战数倍之敌,力保洛阳,诚谓壮矣!今天子御驾亲征,举国而来,誓破侯景,以报此仇!”

    独孤如愿收泪称谢。他唤过身后一人道,

    “此乃贺若敦是也,乃颍州长史贺若统之子。豪勇善射,此番守城,立功良多。”

    贺若敦上前大礼参拜,宇文泰见他形容雄伟,武艺高强,心中喜爱。当下收其为帐下都督。

    宇文泰同独孤如愿一同入帐,大家叙礼毕,分别落座。

    宇文泰问起洛阳之战的经过,独孤如愿边将这一个多月以来与侯景血战的经过详述了一遍。众人听了,皆是感慨不已。

    宇文泰对独孤如愿道,

    “兵贵神速,汝且速回金镛,整顿军马。明日某便率大军与那侯景交锋,汝乘机出城击其侧背。前后合击,必大破之!”

    独孤如愿称善。然后,他告辞返回金镛城,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宇文泰随即前往后营,将明天与东魏军合战的方略禀报大统帝。大统帝听了,点头对宇文泰道,

    “征战之策,惟卿决之。祈佛祖庇佑,三军用命,明日得克强敌,告慰先皇于地下!”

    宇文泰行礼道,“臣定当鞠躬尽瘁,唯死而已!陛下英明神武,明日我军必当大获全胜。”

    ……

    西魏军接到明天与敌交战的命令后顿时一片忙乱,纷纷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自己的兵器甲具,准备明天的战斗。随军的沙门也四处游走,为将士们诵经祈福。只见他们一边念着经文,一边为将卒们抚顶。而受祝的将士则跪地合十,虔诚顶礼,口诵南无。

    相对于其他营中的纷乱,华部军的营盘要安静的多。因为平日里内务要求就很严格,所以华部军将士们并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李辰下令全军必须早早入帐休息,并关照辎重营多被饮水和干粮。因为他知道,明天必定是漫长而血腥的一天。

    想到明天的战斗,李辰心中难安。踌躇再三,他还是将贺兰兄弟悄悄唤入帐中问道,

    “明日决战,各营可都准备妥当了?”

    贺兰武道,“各营兵器、甲仗、马匹、粮草俱已齐备。”

    “将士们情绪如何?”

    贺兰仁道,“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大家都很平静。”

    李辰点头道,“人乱我整,人忙我暇。方是治兵的精要啊。”

    李辰起身来到二人面前,注视着这两个最得力的部将,李辰心中一阵感慨。他分明还记得和他们在魔鬼峪中初次见面的场景,一晃三年过去了,大家的际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辰心中有些为难,他明知明天大战己方将不利,甚至可能大败,他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身为一军主帅,战前哪怕流露出一丝的犹豫或怯懦,都会严重打击整个部队的士气。但他又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这些忠心耿耿的部署,就这样懵懂地上去送死。

    李辰斟字酌句地道,“明日决战非同寻常,你们切记要听我号令,勿要恃勇轻进,逐敌太甚。”

    贺兰兄弟都是明白人,他们还从没有看见过李辰这样慎重其事。多少有点明白李辰对明天的战斗并不看好。

    贺兰仁心直口快,他眨眨眼睛,压低嗓音道,“都督,明日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军长驱千里,深入敌境,而敌军占有地利之势,以逸待劳,再加上敌众我寡……”说到这里,李辰微微摇摇头。

    贺兰仁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辰沉默片刻,伸手整整自己的军服道,

    “我们是军人,军人会因为有危险就不去战斗吗?会因为是必死之局,就放弃自己的职责吗?”

    贺兰武这时把胸一挺,大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国尽忠,虽死何憾!”

    李辰把手一摆,“全国的军队都在这里,我们没那么容易死!”

    他盯着二人的眼睛道,

    “记着明天多留一个心眼,别光顾了往前冲。如若一旦大局不利,不要死抗,记得全军将士的安危,都在我们为将者的一念之间。我们要尽量将弟兄们平安带回去。”

    贺兰仁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都督你已预料此战可能不利,那为何我们还要主力尽出?”

    李辰望着帐外深沉的夜色,缓缓道,

    “此战乃是国战,但对我们华部而言,更是正义对邪恶之战;是文明对野蛮之战!是一场神圣的战斗!”

    他转回头面对二人道,“我们有伟大的理想,但是理想不能只是停留在嘴上,而是需要行动,需要我们为之努力奋斗,甚至流血牺牲。先贤有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就是这个道理。”

    “况且,”李辰停了停又道,“自我们华部军成军,虽说我们战则必胜,攻则必克,所向披靡。但是沙场之上,哪里会有百无一败的军队?所以,我们不仅要会学会如何打胜仗,还要学会如何打败仗。只有这样,才能将华部军真正锻造成一支天下无敌的虎贲之师!”

    一番话,说得贺兰兄弟连连点头。三人又议一会儿明日作战的事宜,贺兰兄弟方告辞去了。

    待出了李辰的大帐,贺兰仁悄悄地问贺兰武道,

    “大哥,你看如何?”

    贺兰武神色地冷峻道,“李郎君算无遗策,所料当是不差。明日必是一场空前血战!”他伸手拍拍贺兰仁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缕柔情,

    “阿檀,若明日事有不协,你率骑兵先退,不必顾及于我。”

    贺兰仁冷然道,“我们六镇将门,何曾有过贪生怕死之徒!弃自己兄长不顾而抢先逃命,岂是大丈夫所为?”

    贺兰武心中涌过一丝暖意,但他仍摇头道,“有我一人尽忠于事则足矣,你且留得有用之身。贺兰氏勇武忠诚的家名,还要靠你传承下去。”

    贺兰仁道,“二哥尚在金城,家门自有他传承。任你说破天去,反正我是不会丢下你自己走!”

    贺兰武见贺兰仁固执己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兄弟二人一时无言。

    贺兰武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道,

    “以李郎君的个性作派,明日只怕是定要和全军共进退。他若万一有了什么不测,这华部军只怕立刻分崩离析。你我兄弟纵使逃得性命,恐怕也没了前程。”

    贺兰仁点头附和道,

    “虽说咱们兄弟武艺在身,到那里都不会没有出头之日。但是似李郎君这般待下至诚,仁厚亲善的主公,太难找了!还有他那些奇思妙想,真是,真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李辰的那些层出不穷的异想天开的主意,只好连用了几个真是。

    贺兰武盯着他道,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明日如果情势不对,你一定要带上李郎君先走,我自率全军随后而退。只要李郎君无碍,华部军就是打光了,我们还可以重建,我们的前程才有依靠,重振贺兰氏的家名才有希望。你万万切记!”

    贺兰仁郑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兄弟二人互道珍重,行礼而别不提。

    第二天,西魏大统四年、东魏元象元年(公元538年)八月辛卯(初四),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天。

    清晨时分,西魏军大营号角长鸣。西魏军将士们闻讯而动,他们穿戴好自己的衣甲,整理好自己的兵器,列队而出。西魏军仍以李弼、达奚武为前锋,宇文泰自将中军随后,李虎、念贤留守大营保护大统帝。

    此时,大雾迷漫,天地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十步之外,几不可视物。西魏军高举火把,静默而行。雾气将将士们的衣甲都打湿了,显得黝黑发亮。数万大军分道而进,只听见马蹄和士卒们的脚步声,气氛肃穆凝重。偶尔传来战马的嘶鸣声,更增加了大战前紧张沉郁的气息。

    随着大军的行进,太阳渐渐升高,透过浓雾露出惨白的光芒。大雾也渐渐稀散,远远望去,西魏大军的阵列如黑色的长蛇般在雾气中时隐时显,逐步逼近东魏军的营盘。

    一个时辰以后,西魏军行至东魏军大营外列阵,而此时东魏军大营内悄然无声,似乎还没有察觉。只听中军一声令下,西魏军战鼓如雷,三军一起呐喊邀阵。只见旌旗翻飞,如彩云蔽日;声如惊雷滚滚,惊天动地。西魏军气势如虹,天地似乎也为之失色。锋芒之盛,无人可掠。

    可西魏军鼓噪了半天,却不见东魏军有什么反应。这时,大雾已经渐渐散开,阳光也从云雾中挣扎地透出耀眼的光线,将东魏军大营照亮。大家看得分明,东魏军大营中旌旗随风招展,却是鸦雀无声。

    宇文泰心中疑惑,便派人上前查看。不多时,探马回报,

    “启禀大丞相,敌军已经遁逃,营中只是虚张旗号,已无一人矣!”

    宇文泰闻言,心中恼恨不已。好个侯景,竟然将大家全都骗过,未及交战,便弃营先逃了!

    宇文泰立即下令,全军轻装减从,准备追击。李辰见了,忙上前谏道,

    “丞相,侯景拥十万之众,今不战而退,须防其中有诈!”

    宇文泰听李辰这般说,心中也有些踌躇。这时,负责探查东魏军大营的将领来报,似乎侯景撤退得十分匆忙,帐篷军械都没有来得及拆卸,还遗留了许多粮草。

    宇文泰闻报,心中断定侯景一定是畏惧自己倾国而来的威势,抢先退兵了。他主意已定,便对李辰道,

    “吾知汝用兵谨慎,然于今机不可失,况侯景为元凶罪魁,万不可放过了。”遂不听李辰之言。

    宇文泰一面派人去金镛城联络独孤如愿,要他立刻出兵追击东魏军。然后他留李辰并众军随后跟进,自己则亲帅万余轻骑,只备饮水干粮,兼程望东疾驰追击侯景去了。李辰心中叹息,但也只得依令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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