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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决战河阴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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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高敖曹举起手中露丝银缠槊,就要取贺兰武的性命。而此时贺兰武已是身负重伤,眼看在劫难逃。但他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仍然手中紧握长槊,怒视高敖曹,准备殊死一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犹如闪电一般直向高敖曹面门扑来。此箭来势凶狠凌厉,破空而至,嘶嘶作声。

    原来远处带领骑兵回援的贺兰仁眼见自己的兄长与敌将交锋,几个回合间就已经身被重创

    。鲜血将半边身子都已经染红了。他心中大急,但是由于距离太远,无法飞身赶过去救援。贺兰仁左手摘弓,右手从箭袋中一把抽出三支羽箭。他一招犀牛望月,开弓如满月,一口气将三支箭似连珠般向高敖曹射去。这正是他的家传绝技“连珠箭”

    高敖曹手中露丝银缠槊轻轻一摆,磕飞了第一支箭。却不防这“连珠箭”厉害之处,乃是后面的两支箭的箭速要比第一支箭来得快,所以后面的箭虽然晚发,却几乎是和第一支箭同时到达目标。

    高敖曹才磕飞第一支箭,却不料另外两支箭竟已穿过槊风,直扑他面门而来,他的脸上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羽箭激起的冷风。高敖曹心中一凛,暗呼一声,

    “不好!”

    好个高敖曹,就见他微微侧首,避开第二支箭的锋矢,然后用牙齿一口咬住了箭杆!与此同时,他横过左臂,用左臂上的护甲迎向第三支箭。可那箭却来得实在太快,并没有被磕飞,而竟然透甲而入。

    贺兰武见高敖曹中箭,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挺槊直刺高敖曹。

    高敖曹一个不留神,竟然被敌人从远处用箭射中,不禁心中狂怒。他张口吐掉口中的箭矢,单手持槊格住贺兰武的刺来的长槊,然后反手一槊将贺兰武战马的头打得稀烂。贺兰武滚鞍落马。高敖曹用右手在扎在左臂上的那支羽箭尾部一拍,那箭已透臂飞出。然后高敖曹提槊就要上来结果了贺兰武的性命,却不料贺兰武就势在地上一滚,层层叠叠的华部军步卒已经将他挡在身后。高敖曹心中怒极,双眼露出噬人般的寒光,他举起手中露丝银缠槊,就要大开杀戒……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惊天动地半的喧嚣,黄尘滚滚,大队西魏军的重骑在高敖曹军的右侧出现,开始向东魏军发起高速冲击。

    由于华部军的奋力死战,东魏军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与华部军的正面对阵上,谁也没有留意到侧后的情况。而且由于前军一度被华部军突破,高敖曹亲率中军的精锐前来助战。此时中军十分空虚。

    发起攻击的正是李弼、达悉武所率的西魏军重骑。宇文泰见东魏的骑兵已经被左右两军包围,覆灭在即。而李辰也指挥华部军突进正面敌阵,与敌军陷入苦战。他立即下令李弼、达悉武率精选的具装甲骑出击,绕过敌军的正面,在东魏军的右侧空档发起突击。

    李弼、达奚武所率的西魏军具装甲骑,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始向高敖曹军阵列的后腰部发起冲锋,目标直指高敖曹的中军。西魏军的重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冲阵而来,待东魏军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列阵迎敌,被西魏军甲骑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阵列。

    西魏军前排的甲骑突入阵列后,与东魏军列阵的步兵相撞而速度有所降低。他们立即左右转向分进,将中间的位置让给后续高速冲至的后排重骑,当这排的重骑遭遇敌军的反抗而降低了速度以后,也开始左右分开转向,再次让出中间的位置给后续的骑兵。这样西魏军的重骑始终保持以最高速运动的能量,冲击东魏军的步卒阵列。西魏军就如同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若剥一颗洋葱般,将东魏军的阵列一层一层撕开。

    几乎是转瞬之间,西魏军的甲骑就已经突入高敖曹的中军。留守中军的卢武率军拼死抵抗,却被飞驰而至的西魏军重骑撞飞。当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盔已经不知去向,头发披散,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卢武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刀,犹自大呼死战,但很快就被四面呼啸而至的西魏军重骑吞没。

    西魏军前锋主将达奚武杀散高敖曹中军,手起槊落,将高敖曹的大纛砍倒。高敖曹全军顿时大乱。

    正在正面指挥华部军鏖战的李辰刚刚提心吊胆地看到贺兰武脱险,却突然见到高敖曹的大纛倒了。他兴奋地挥刀狂呼,

    “敌军败了!华部军,前进!”

    华部军士气大振,人人口中大呼,

    “前进!前进!”

    然后开始向前殊死拼杀。连贺兰武也不顾伤重,抢过一柄长矛就开始奋勇冲杀起来。

    在后军压阵的宇文泰见状大喜,立即指挥全军压上,意图全歼高敖曹军。

    而在河北,侯景一跃而起,他脸色铁青地下令道,

    “击鼓树旗!全军过河!”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无数原本伏倒隐蔽的东魏军旌旗一起高高竖起,侯景的东魏军主力从树林、草丛等避身之处一一现身,列阵向河桥而来……

    却说高敖曹不意风云突变,西魏军的重骑竟然从侧翼突进中军,砍倒了中军大纛,将东魏军一截两断。古代战场上,中军大纛就好比是整支军队的中枢神经,所有指挥作战都是依靠着它进行的。大纛一倒,等于全军失去指挥,高敖曹败局已定。

    高敖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交战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他马槊绝世,麾下数万精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败了。高敖曹双眼血红,将手中的露丝银缠槊舞得飞旋如轮。他就如同是一个魔王,正张开死亡的羽翼,痛快淋漓地收割着生命。只见他周围尸积如堆,不时有士卒被他的长槊挑飞出去。但在即将到来的胜利的驱使下,华部军将士前仆后继,仍然蜂拥而上。

    这时,部将呼延族、刘贵珍、刘长秋等策马赶到,他们力劝高敖曹道,

    “大势去矣,请司徒速退!”

    “司徒,请留得大可有为之身!”

    “汉军不可一日无司徒啊!请速退!”

    高敖曹虽心中痛恨,但也知势不可为。他挥槊将一名冲上前来的华部军军官当胸挑起,甩出十余丈外,然后回马便走。

    呼延族、刘贵珍、刘长秋等则挺身上前拦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西魏军。为了能让高敖曹顺利脱身,他们拼力死战。战马受创,他们就接着下马步战。手中长槊打断了,就再换长刀。长刀再打断,就抢了长矛再战。如是几番,这几人最终全部力战而亡。

    高敖曹逃走以后,西魏军蜂拥而至,压垮了东魏军最后的抵抗,汉军最终全面崩溃。他们已经不是开始时的那些勇敢的战士,如今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西魏军的骑兵在他们身后疯狂追杀,但由这些溃兵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勇气,竟无一人返身稍微阻挡一下敌人的追击。由于有大河的阻碍,东魏军走投无路,最终几乎全军覆灭,仅有少数人绕过左军逃过河去。至此,东魏军前部出战的右军和中军已经溃灭,只余万俟受洛干的左军。前后被俘一万五千人,斩首过万,还有数千人走投无路被迫投河。

    李辰指挥华部军横扫敌阵,俘获了大批东魏军,斩首不可胜数。他驻足扶刀,扫视着纷乱的战场。此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整个原野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土地都覆盖了。倒伏的旌旗和兵器随处可见。大队的东魏军俘虏,衣甲散乱,垂头丧气地被押解往后方去。天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此战,华部军由于正面与高敖曹对战,死伤之重,远超以往历次大战。六镇营营指挥和四名都主阵亡,整个营几乎已经被打残了。李辰虽然事先知道此战会极为残酷,但真正看到如此惨重的伤亡,仍让他心痛难已。

    这时,几名华部军士卒扶了贺兰武过来,只见他浑身已经被鲜血染透,衣甲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李辰连忙抱住他,疾声问,

    “菩萨,你怎么样?”

    贺兰武面色青灰,咬着牙低声道,

    “放心,死不了!”

    李辰连忙叫人将他送回后营,找医士紧急处置。

    贺兰仁在旁恨恨地道,

    “可惜高敖曹这狗贼给他逃了!”

    李辰闻言,不禁眉头紧锁,他试图努力回忆生前自己关于这场战役的零星记忆。突然,他的脑海象是被一到闪电划过。他忙抬头问贺兰仁,

    “这附近可有一座城池?”

    贺兰仁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他眨眨眼睛道,

    “离此不远河南有座小城唤河阳城。怎么啦?”

    李辰下令道,“召集骑兵即刻出发,跟我去抓高敖曹!”

    李辰领了费也头护卫和鹰扬营骑兵约三百骑呼啸着穿过战场,直奔河阳城而去。队伍中红地白花的华部大旗迎风招展,一时间人人侧目。宇文泰远远望见,奇道,

    “李天行这是意欲何往?”

    左右莫知所以。

    再说李辰一路马不停蹄,疾驰如风。不多时,就已经远远望见河阳的城墙。李辰在马上举起马鞭左右轻挥。

    “注意搜索城外!”

    李辰下令道。他身后的骑兵们见到讯号,立即四散开来。大地一时烟尘滚滚,远远望去,竟似乎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也不知有多少人。

    李辰率数十费也头护卫直逼城下。他在敌军弓箭射程以外立马,仔细地观察着河阳城。河阳城不大,夯土的城墙显得陈旧低矮。城外环绕的护城河不宽,河面上有一座木桥直达城门。城上东魏军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要是高敖曹已经进城,那可就难办了”

    李辰在心中暗自思忖。突然他注意到河阳的城门上有几道刀砍的痕迹。那痕迹还很新鲜,露出了门芯里不同的木色。李辰突然似有所悟。

    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见有人来报,

    “大都督,我们在那边抓到一个可疑的人。”

    须臾,华部军的骑兵已经将那人带到李辰的马前。只见此人年纪甚轻,青衣苍头,一副奴仆装扮。他跪在李辰马前,头不敢抬,浑身颤如筛糠。

    这时,李辰注意到他手中死死攥着一件事物不放。李辰回首示意。护卫小头目柯莫奇翻身下马,来到那人面前,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然后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事物,双手呈到李辰面前。李辰接过一看,竟是一条万钉金带!这金带锦缎织就,上面若漫天繁星般缀满金钉,扣合乃是纯金所铸,纹样精美。整条金带华贵非常,绝非常人可以佩带。

    李辰心里有了底,他挥挥手中的金带,冷声问道,

    “这金带是高司徒的吧?他现在人在哪里?”

    就见那人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汗如浆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辰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柯莫奇见了,右手“唰”的一声抽出腰刀,左手抓了那人的头发就将他拎了起来。柯莫奇将刀架在拿人的脖颈上,怒吼道,

    “你这该死的囚奴,我家大都督问你话,你怎敢不回答?”说着,手下稍稍用力,已经将那人的皮肉割开,鲜血瞬间将柯莫奇的刀染的通红。

    只见那人涕泪横流,口中咿咿呀呀语不成声,只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护城河桥。

    李辰心中透亮,他立即集合全部的骑兵将木桥围得密不透风。这时,柯莫奇拎着那人问道,

    “大都督,这人如何处置?”

    李辰厌恶地看了那人一眼,将下巴轻轻一摆。柯莫奇见了立即挥刀割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那人象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柯莫奇收刀回鞘,对那人的尸体啐了一口,

    “你这个背叛主人的懦夫,让魔鬼收走你的灵魂!”

    华部军的骑兵在李辰的指挥下将河阳城护城河上的木桥团团围住,人人张弓搭箭,对准桥下。李辰纵马来到桥边,扬声道,

    “使持节、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兰州刺史李辰在此,高司徒,请出来相见吧!”

    就听一阵大笑声从桥下传出来,那笑声中充满了不甘和悲愤。一个黑色的身影“嗖”地翻上了桥面。只见他挺立桥面,对四周剑拔弩张的华部军视若无睹,只顾仰天长笑。正是高敖曹!

    原来高敖曹因手下几员部将拼死拦住追兵,乘乱溃围而出。他沿河疾走,来到河阳城下,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又带箭伤。他回顾左右,竟只有苍头京亿一人相随。高敖曹只得来河阳城前叫门。却不想守河阳的是北豫州刺史高永乐。此人是高欢的侄子,素与高敖曹不睦,竟然就是不开城门放高敖曹进城。任凭高敖曹在城下百般叫骂,他在城上只是不理。高敖曹无奈,便请求城上缒一条绳索下来,他可以攀绳上城。但是高永乐还是不肯。高敖曹气愤填膺,拔刀猛砍河阳城门。但还未等他砍穿城门,李辰带着追兵就已经赶到了。

    高敖曹见追兵将至,就解了身上的金带给苍头京亿,让他寻路逃命。而自己则躲在桥下。却不想被京亿出卖。听到李辰这般言语,高敖曹心知今天已无法幸免。他索性大笑现身。

    高敖曹仰天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尽的悲凉之意。笑声少歇,他对李辰昂声道,

    “来吧,某大好头颅在此,与汝为开国公!”

    李辰在马上拱手道,“英雄穷途,豪杰末路,此命也运也,亦时势也。司徒英勇绝世,可惜时不相与,今日陷于小人!我敬司徒是咱们汉人的英雄,但两国交兵,非私情可纵。就请司徒自己了断了吧。”

    李辰说罢,抽出自己的佩刀,交给身边的柯莫奇。柯莫奇接刀在手,大步来到高敖曹面前,双手将刀奉上,然后行礼而退。

    高敖曹绰刀在手,心中感慨万千,他向李辰拱手一礼,“承蒙相顾,昂有礼了。能死于足下这等少年英豪之手,复有何言!只恨我汉人,炎黄贵胄,竟被胡狗欺凌!宁无出头之日乎?”言至最后,他已是用尽全身气力呐喊,震耳发聩,充满悲愤。

    李辰再行一礼道,

    “请司徒安心上路吧。汝未尽之愿,吾定当勉力达成。待在下以草原野蛮精悍之血,注入汉人颓废之躯。旧染既去,新机肇启。必开前所未有之世局!我华夏定当四海膺服,宇内景从,以传万世!”

    高敖曹闻言不由眼露精光,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李辰,突然哈哈大笑,连说三声,

    “好!好!好!”

    说罢,他反手将到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只是一拉。削铁如泥的宝刀立刻割开了他的颈动脉,只见一股鲜血如箭般飚出,喷洒一地。高敖曹精光暴露的眼神逐渐涣散凝固。

    只听,“仓啷”一声,宝刀坠地。高敖曹高大威猛的身躯直直向后缓缓倒地。

    一时间,云层低垂,山河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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