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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国万里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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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辰召集众将议后,即下令全军备战。同时命令贺兰仁的骑兵斥候和刘大郎的保安总局密探们相互配合,对咄力骨部进行针对性战前侦察。李辰还让裴萱再修书一封,向长安宇文泰大行台报告了最新发现的吐谷浑意欲通过柔然,暗中交结东魏的情报。

    很快,有关咄力骨部的详细情报源源不断地被送到了李辰的案头。以这些情报为依据,贺兰武为首的都指挥衙门按照李辰的要求制定了一份详尽的作战计划,李辰将其命名为“草原烈火”。

    又等了一段时间,李辰终于盼来了长安宇文泰大行台的回文。也许是吐谷浑暗通东魏的消息激怒了宇文泰,宇文泰在回文中没有明确地反对李辰对胡部用兵。信中只是措词含混地表述道,

    “…时局艰辛,当宜慎之。边境羁縻,唯公自专…”

    那意思是说,现在形势不佳,所以最好谨慎一些。你如果一定要打,我不会管,但你别给我惹麻烦,出了事自己兜着。

    这对李辰来说,已经足够了。

    西魏大统五年(公元539年)春五月,华部军誓师出征吐谷浑咄力骨部。

    在兰州城内的大校场上,即将出征的华部军举行了誓师仪式。华部军大都督李辰祭告天地祖先。其辞曰,此番兴义兵,行天诛,伐不仁,以为复仇消恨之战,祈天地神明祖先庇佑无往不利,奏凯而还云云。

    随后,李辰命都指挥使贺兰武督第一军留守金城,蒋宏暂代刺史之职,裴萱掌骠骑大将军府。三人各司其职,共同稳守兰州大本营。李辰则以贺兰盛为行军总管,贺兰仁为行军副总管兼前部都督,亲帅第二军和征召的五个后备役营共约五千人出征。

    五个征召的后备役营正式转入常备役,一应装备待遇与常备军相同,只是营号分别以风、雷、云、电、火单字命名,以和常备军的双字或多字的营号相区别。

    在风字营猎猎飞舞的营旗下,殒难的商队护卫何山的儿子何勇挺立如松。今天他的军袍的右臂系了一束生麻,帽子上扎了孝带。何山刚刚去世,作为儿子的何勇当服斩衰之礼,如今他应征入役,必须身穿军袍,只能这样权益代替。何勇此刻紧咬下唇,双目含泪,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和父亲诀别时的情景。是父亲用弓箭逼着自己独自逃生,而他却力战牺牲,为自己和其他人创造生还的机会。

    何勇逃回兰州以后,终日沉浸在深深的痛悔和悲伤之中。自己撇下父亲独自逃生,这是何等不孝之人才能做的事啊。所以当听说大将军要兴兵复仇,征召后备役的时候,他立刻就赶去报名,决心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但是征兵的军官却告诉他,因为他是独子,所以不符合这次征召的要求,不能接受他参军。何勇当时就懵了,他百般求情不果,最后竟跪地大哭不起。还是恰逢贺兰盛视察经过,听说了他的遭遇,深为他的孝心所感动。贺兰盛报于李辰知晓,特许何勇参加这次复仇之战。

    何勇正在出神,突然似乎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他回神一看,却见自己的营指挥匆匆跑来,拽了他的胳膊就走,

    “快,快,大都督要见你。我都喊了好几声了,你个楞娃怎么一点反映都没有!”

    那指挥将何勇拽到检阅台前,在他后背上推一把,低声道,

    “快上去!见了大都督记得行礼!”

    全校场数千双眼睛此刻似乎全都盯住了自己,何勇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脸上火辣辣的。他忙迈步登上检阅台,只见台上各位平时高高在上的将军、都督们一个个盔明甲亮,晃得他简直睁不开眼睛。何勇头都不敢抬起来,远远对着中间众星拱月般捧着的大都督纳头便拜,

    “小人何勇参见大都督。”

    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

    “起来吧。”

    何勇却不敢动,直到听见他的辖制上官第二军都督步六狐相开口道,

    “大都督叫你起来回话!”

    何勇方应诺再拜而起。

    就听见大都督开言道,

    “你要从军替父报仇之事我已知晓,难得你孝心可嘉,此番特准你入役参战。”

    李辰伸手拿过一面华部旗,捧在胸前道,

    “这面旗,是商队的护卫们,也包括你的父亲誓死捍卫过那一面。今天我把它交给你,命你为全军掌旗。让我们在这面旗帜的引领下,回到你父亲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地方,为他们复仇雪恨,以告慰英灵!”

    说罢李辰转身将手中的华部旗交给出征华部军主将贺兰盛,贺兰盛接过旗帜大步来到何勇面前,郑重地将旗帜递到他的面前。何勇泪流满面,他先行一礼,然后双手恭敬地接过旗帜。然后后退一步,转身将手中的旗帜展开。红地白花的大旗,在风中劲舞飘扬。

    五千华部大军随旗而动,浩浩荡荡杀向西部草原。

    与此同时,兰州的传骑四出,将此次的军事行动通报邻近的凉、夏、平、鄯等诸州郡。一方面避免引起误会,一方面也告诫他们谨防胡部逃窜入他们的防区。同时,李辰还派人到草原上广为宣告,

    “华部之汗尽起大军前来为咄力骨部杀害的商队复仇,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华部的朋友,要么成为华部的敌人!”

    贺兰盛听了有些担心地问李辰,

    “如此唯恐打草惊蛇,若其闻声远遁,奈何?”

    李辰冷笑道,

    “这是立威之战,所以先把声势造出去。如今草原上人尽皆知,我们华部前来寻仇。那咄力骨没有选择,只有前来决战。如果他逃了,便显露出胆怯来,以后便再难在这个以力为尊的草原上立足,各部落人人都会咬他一口,他灭族也就近在目前。”

    ……

    华部军一路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其势不可阻挡。所经之地的各胡部要么献出牛羊粮草,并派兵助战;要么就被强大的华部军一扫而尽。当华部军接连屠灭三个对征召命令置若罔闻的部落后,整个西部草原一时大震。四方部落畏惧之下,纷纷送上牛羊粮草,并派兵前来助战。李辰便用这些胡部为前驱,华部军的骑兵和胁从的胡骑如狂飙般在草原上纵横杀掠。

    在杀光了所有敢于反抗的人之后,这些手举寒光闪闪的长刀,马颈下挂满鲜血淋漓的首级的异族人,往往会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妇孺们驱赶在一处,大声喝问道,

    “有没有一个叫阿仁娜的…”

    时隔多年以后,西部草原的牧民们仍心有余悸地谈论着这场“阿仁娜之灾”。

    华部军一路犁庭扫穴般直扑咄力骨部的所在。这日,行进中的大军当面突然出现了数骑,他们一见到华部军,就立刻下马伏拜于地,其中一人高声叫道,

    “咄力骨部不合冒犯了威严的华部可汗,如今愿意奉献一千匹骏马,一千头牛,一万只羊,十名女奴。并归还所有的货物,请威严的可汗宽恕!”

    李辰闻报,冷冷地道,

    “除留一个活口回去传话,其他全部杀了!叫那个咄力骨把脖子洗干净等死便是!”

    “遵命!”

    贺兰盛把手一挥,华部军前锋中立刻冲出数骑,将跪在地上的咄力骨部的使者一一斩首,只留最后一人,剥光衣服,烧掉头发胡须赶了回去。

    华部军再行一段,又有咄力骨的使者迎上来,

    “我们愿意奉献两千匹骏马,两千头牛,三万只羊,二十名女奴。请仁慈的可汗开恩!”

    他们的乞求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使者遭受了上次同样的遭遇。

    当第三批使者刚刚喊出,

    “…我们愿意奉献三千匹骏马…”

    一柄长刀就已经从他的颈部挥过,将他的头颅和没说完的话一起斩断。

    当夜,华部军进抵咄力骨部的地界宿营。

    春夜的草原月明星稀,静谧祥和。

    李辰在中军大帐听着草原特有的虫鸣夜风,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自己当初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便是最先来到了这片草原上。他在这里遇到了清纯美丽的阿仁娜,渡过了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是阿仁娜用柔情抚慰了他穿越之初惶然无措的内心。当自己被迫远遁中原之时,曾发誓要回到这里寻找她。如今自己已是手握雄兵,威临一方,可是美丽多情的阿仁娜,你又在哪里呢?李辰用手从怀中取出那串跟随自己已久的项链,摸挲着上面一个个光洁如玉般的小石子,心中轻轻慨叹。

    “启禀大都督,向导官弥屈请见!”

    侍卫的禀报声打断了李辰的思绪。李辰定一定神,收起项链沉声道,

    “传他进来!”

    不多时,弥屈迈步进帐,躬身行礼道,

    “参见大都督!”

    李辰点点头,

    “免礼!你这么晚来见我有何事?”

    弥屈行礼道,

    “启禀大都督,职下说服贺力部的首领前来归降。此番职下打探出消息,这贺力助益良多。此人豪爽勇猛,或可为大都督所用。如今他人在大帐外候见。”

    “哦?那传他进来吧。”

    原来弥屈知道贺力没有涉及商队被劫的事。又感念他当初的帮助,唯恐他一时不察走到华部军的对立面去,便孤身前往贺力部来劝说贺力降服。人少势弱的贺力正在为华部军来势汹汹发愁,见到弥屈说明原委,当即便决定亲自来觐见这位在草原上已是凶名赫赫的华部之汗,当面表示臣服。

    贺力随弥屈来到华部军的大营外,却见原来空旷的草原上竟不知何时已经耸立出了一座巨大的城寨。在深沉的夜色下,那城寨似乎象一只怪兽般将半边草原都占据了。城寨内如同是棋盘一样整齐密布的篝火灯光,竟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繁多。

    贺力被深深地震撼了,他没想到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华部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在他面前,自己的部落就如同是雄狮脚下的野鼠般卑微。

    贺力在大帐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一会儿,却见弥屈出来大声道,

    “华部可汗传贺力首领入帐相见!”

    贺力忙整理衣冠随同弥屈进入大帐,就见帐中铁甲环卫,当中一面巨大的旭日海水图屏风将大帐前后隔开。屏风前漆案后端坐一人,玉面短髭,目如朗星,正冷冷地打量着自己。贺力被这目光盯得心中一跳,顿时似乎有种压力似乎扑面而来,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贺力立刻大礼伏拜,

    “贺力见过尊贵的华部可汗,愿长生天庇佑您永远威名远扬!”

    李辰端坐在上面伸手虚扶,

    “贵首领请起!”

    贺力再拜称谢而起。却听见华部可汗沉声道,

    “贵首领明识大体,又助我查明真相,觅得元凶。别格之赏,岂复赘言?只要你实心用事,华部决不会亏待了自己的朋友!”

    贺力忙行礼道,

    “可汗的威名响彻草原大漠,能为您效劳,是贺力的荣幸!”

    就听华部可汗又道,

    “如今吾亲提大军到此,兵锋无敌,咄力骨几番请降,都被吾所拒。你既与咄力骨相识,那你且说说看,咄力骨会如何应对啊?”

    贺力略一思索,行礼道,

    “咄力骨退无可退,当是聚举族之力,要与可汗的大军一决死战。”

    李辰点点头,这与自己和华部军将领们的判断是一致的。他再问贺力道,

    “那你觉得谁会嬴得这一仗呢?”

    贺礼躬身道,

    “可汗手下的勇士象天神一样勇猛,象星星一样繁多。咄力骨在您无敌的大军面前,就如同是张开双臂,想要挡住太阳的野鼠,最终一定难逃覆灭!”

    他停了一停又道,

    “不过咄力骨为人精明强悍,他惯用的战术是从背后偷袭,还请尊贵的可汗防备他狗急跳墙。”

    李辰微微展颜,

    “多谢贵首领相告。我这里有一桩事情想交给你去做,你可愿意?”

    贺力想起来时弥屈曾告诫过他,如果可汗要你做什么事,一定要答应下来,因为那时可汗对你的考验。他立刻躬身行礼道,

    “请尊贵的可汗的尽管吩咐!您的话语对贺力就象是长生天的意志,贺力一定全力完成!”

    ……

    第二天,华部军拔寨前行,继续向咄力骨部的核心区域挺进。李辰仍以胁从的胡骑为前驱,华部军主力随后跟进,近万人的大军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缓缓压向咄力骨部。

    随着大军的不断深入,在两军之间双方的游骑探马的接触交锋渐渐多了起来。华部军的侦骑们凭借精良的装备和更高的战术素养占据了上风,逐步将咄力骨部的游骑清除消灭,压缩并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华部军行至近午时分,探马来报,

    “敌约千余骑于前方十里外列阵相迎。”

    这时,咄力骨部的一名信使飞马来到华部军阵前高声叫道,

    “既然华部可汗不愿意宽恕我们,那么就让我们决一死战,让长生天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

    说罢,这名信使拨马回转,扬鞭离去。此人显然是咄力骨部中骑射的高手,他在华部军阵前,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灵活地躲闪着华部军游骑四面射来的弓箭,眼看就要奔出弓箭射程之外。这时,一只羽箭从他背后如闪电般射来,正中他的后心,那人一头便从马上栽了下来,他的战马仍一路疾驰远去。

    在华部军阵中,贺兰仁对着自己手中的弓轻吹一口气,似乎就象是吹落上面的灰尘。然后他手腕一转,干净利索地将弓纳回弓袋中。

    中军层层铁骑环卫的大纛下,李辰笑对身边的贺兰盛道,

    “阿檀又忍不住技痒了。”

    贺兰盛点头回答道,

    “他还是年轻气盛啊。”

    李辰闻言不由面露微笑。须臾,他收颜对贺兰盛道,

    “咄力骨前来邀战,须弥以为如何啊?”

    贺兰盛冷然道,

    “咄力骨此前数番卑辞请降,其意为使我生轻慢之心。而后再以逸待劳,妄图一战而胜,此乃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之计也。我料前方敌阵必不是其全军,其主力定在阵后数里埋伏。若我军急行前去接战,当前之敌必然佯溃,诱使我军追击。待我军追至人马疲惫,队列散乱,他再乘机而出,雷霆一击,必获全胜。哼哼,真好算计。”

    贺兰三杰之中,贺兰武勇猛无敌,贺兰仁年轻气盛,唯有贺兰盛不仅武艺高强,更深有谋略,最具大将之风,也深为李辰所器重。

    李辰冷笑道,

    “这个咄力骨没两下子,也不敢动手劫咱们的商队。不过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枉然!”

    李辰环视左右,只见华部军旌旗若云,矛槊成林,甲光耀目,阵列如山。将士们人人凝神肃立,眼中流露出对战斗的渴望。望着华部军如铜浇铁铸般的雄壮军容,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情在李辰胸中激荡。李辰勒马扬鞭,直指前方,他气干云霄地大声问道,

    “贺兰须弥,今日可愿为我取敌酋首级?”

    贺兰盛在马上躬身一礼,

    “些许蟊贼,怎敢当大都督虎威?请大都督今日安坐壁上,静观职下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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